真正的恩师不教书 #X68
真正的恩师不教书 #X68
一)跑得太快
#F2050《书到用时方恨烧》里提到:
因为教材已经落后于时代,且必将落后于时代,所以官办的教育,再也没有办法学到真正的知识了。
只能学到10%,剩下的90%,全部都是“学徒制”。
道理很简单,因为“教材超前于现实社会发展”,本来就是一个非常异常的现象。
中国之所以能拿过苏联的教科书来用,而且奉为圭臬,是因为那时候中国实在落后苏联太多了。
所以苏联的教科书,简直就是九阴真经,十全大补,实用操作手册,只要照书行事,就可以功力大涨。
“后进者”想追“先进者”,有教科书的话,是很容易的事情。照着追就行了。
但是问题来了,中国发展得太快,在过去17年里,GDP整整增长了9倍,平均起来,差不多两年翻一倍。
而且这还是在人均GDP远远落后,只有美国16%的情况下完成的。有学者算过,如果中国人均GDP能达到美国的50%,总GDP就能超过美国和欧盟的总和。
结果就是,各个方面追得太快,科技人文也在飞速地进步,以至于人家的教科书拿过来,跟我们的教科书一比,发现基本知识已经差不多了,基础教育上甚至还要更胜一筹。
你冲得太快,一抬头,突然发现身周空无一人。
这时候,教育对你的作用就是0,因为你已经穷尽了教材上所有的知识,跑得比教材还要快,你的前方再也没有一个领跑者可以探路了。
所以更高的知识,没有办法从公共渠道获取了,就只能去找那些拥有知识的人,虚心拜访请教,求他指点迷津。这就是“学徒制”的雏形。
二)师承关系
“学徒制”不仅在知识传承上有重要的意义。除此之外,还有更大的用途。
韩愈讲“闻道有先后,术业有专攻”,所以人人皆可为师,这话只讲了一半。
另外一半没有讲出来的是,韩愈自己从来不教人知识,却成了许多素昧平生的书生的老师。他成为这些人的老师,却甚至不需要为人家“传道受业解惑”。
为什么呢,因为“科举制度”。
嫡母盖过亲娘
座师取代恩师
众所周知,中国的选才制度,在唐朝由举荐制转化为了科举制。原来是纯粹的攀关系,“世胄蹑高位,英雄沉下僚”,现在出一套卷纸给你做,让你有凭借知识翻身的机会。
但是“科举制”的改革并不彻底,唐代科举依旧保留了大量举荐制的遗迹。
具体来说,如今的高考一律是切掉名字,扫描批阅,但这其实是有宋以后的制度,所谓“糊名誊录”。在唐代,考生卷纸是不糊名的。
这带来了第一个影响,既然考官知道自己录取和不录的是谁,那么间接相当于天下人都知道了这位考官对某举子的态度。倘若一个不小心,把白居易之类有才华的人刷了下去,那是要被知识分子团体戳脊梁骨的。
所以主考官对于录取名单,总是非常地头疼。
怎么办,只能去找诗文才能更高,鉴赏力更强,影响力更大的文坛大v一起商量,拟一个差不多的名单,然后等卷纸交上来,再综合考试成绩来判断。
最后公布的进士,往往跟之前商议的结果,不会相差太多。这就是所谓“通榜”制度,那些提供参考意见的大v,就是“通榜人”。
明眼人都看得出,这就是变相的推荐制。
既然录取与否取决于“平时名气”这种很玄的东西,那么当然不忌讳夹带一两个私人进去,只要有合适的理由解释就行了。
毕竟大家都很优秀的时候,录取谁就是公说公有理,婆说婆有理的事情。你爱李白文采俊逸,但杜甫老成持重也很好啊。完全没有一个主观的好坏标准,主考官和“通榜人”的解释权,是非常非常大的。
而且“世家大族”的子女们,可能早就交游于这些权贵之家,素有才名声望,通榜人可能就是看着他们长大的。那录取这些“优秀有名的少年”,岂不更是在情理之中?
事情不止如此,开元二十九年十月,韦陟接任礼部侍郎之后,他觉得“一考定终身”,并不能体现考生的真实水平。
所以他觉得,应该让考生把平时的代表性作品也一起交给考官,以供参阅,这样才不至于因为临场发挥的限制而错失人才。
那么对考生而言,既然要参考平时成绩,而且录取与否,通榜人和主考官的意见更为重要,那么还不如直接向这些达官贵人、文坛名人递上自己的作品,求他们推荐自己。
所以“参考平时成绩”的思路,跟显名阅卷带来的“通榜”制度结合起来,便催生了向达官贵人“行卷”求推荐的现象,美其名曰“求知己”。
白居易那个脍炙人口的“道得个语,居即易矣”,便发生在他向顾况行卷的时候。
顾况一看白居易名字,就笑他“长安米价贵,你恐怕居住不易。”
结果读了白居易递上来的“野火烧不尽,春风吹又生”,当下就拍案叫好,“能写出这样的诗,居住在长安也容易啊!”
遂大力推荐白居易,白居易声名大振,次年顺利考中进士。
如此一来,举子得到录取,当年的主考官无疑就是他们的恩人贵人。
所以后来逐渐产生了“门生座主关系”,所谓主持科举考试的礼部侍郎,就是新科进士的“座主”,即“南宫主文为座主,登第进士为门生”。
成为老师,甚至不需要传道受业解惑。
主考官和通榜人,只是有了拔擢的动作,选材的权力,他们就自然而然地成了所有人的老师。
这种“师徒关系”最大的作用不只是传授知识,更是利益集团、人脉提携。
新科进士春风得意,走马看花之时,只记得慧眼识珠的恩人,有谁还记得教他们识字断句,吟诗作赋的乡塾先生呢?
所以如果事情真的变成学徒制,则“师承关系”最大的意义,除了传授最多的知识,还在于你拜了一个最有力的码头。
知识的获取,是很容易的,随着科技的发展会越来越容易,但是人脉和机会始终殊为难得。
在拜师的同时,你走上江湖时面对的第一个敌我势力格局,也就从此确定了。
三)冒领天恩
不只师承关系另有他用,教育本身的功用,其也不只是传授学习知识。
更确切地说,我们目前已经习惯了官办教育连接着统一高考的形式。但是既然退回“学徒制”,就必须要把“教育”和“考试”拆开来分析。
因为学徒制首先就是教育退回到私人领域,则考试是否为公家的考试,就也成了可以讨论的问题。
考试的本质,是一种选才权。
在“通榜行卷”制度下,选才权其实并不在国家手里,而是掌握在主考人和通榜人手中。
而且这种权力可以长期保持。主考官可能会被时时更换,但是通榜人本来就不是官,而是有影响力的文坛巨擘,所以不会被换。有的名声威望较高的通榜人,甚至可以得到多位考官的意见参考。
如果几位通榜人关系好,甚至还可以“互为通榜”。唐朝的权德舆和许孟容,就“进士可不,二公未尝不相闻。”
今年你做主考官,我做通榜人,明年换我做主考官没关系,你做通榜人就行了。反正拟名单的事情,总脱不开你我二人之手。
这样一来,选才的权力,很容易就被集中到一人或一个小集团手中。唐代文坛的“古文运动”,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。
所谓“文起八代之衰”的韩愈,向来被视作古文运动的开创者,但这是一个非常大的误解。
因为当年录取韩愈的“通榜人”梁肃,自己就是古文大家,梁肃的老师独孤及,是盛唐时期古文小圈子的核心人物之一。
韩愈是梁肃的弟子,“愈从其徒游”,所以梁肃才会推荐他上榜。上文提到的权德舆和许孟容,也是著名的古文专家。
所以,所谓一洗骈丽之风的“古文运动”,不过是发扬于韩愈之手,追根溯源,早在韩愈之前,选才权就已经牢牢被掌握在梁肃、权德舆、许孟容这些“古文派”手中。
所以古文的复兴是一个必然的结果。只要“古文派”一直能占据舆论高地,具备巨大的社会影响力,成为通榜人,他们就可以通过推荐人制度,源源不断地扶植提倡古文的人才,那么他们得偿所愿,就是迟早的事情。
而且从学生的角度来看,既然“行卷”时要考虑主考官和通榜人的心思,那么这些贵人的政治主张,当然就会无可避免地影响到举子,天下遂成古文之风。
科举考试,成了主考官的政治上一块巨大的“自留地”。
更麻烦的是,因为录用权完全掌握在推荐人的手里,所以新科进士们谢的是录取他们的“座主”,却不谢天恩。这岂不是用天家的考试,做了自家的人情?
所以直到宋朝,赵匡胤建立殿试制度,把取才权最终掌握在皇帝手里,举子们才从“座主门生”变成了“天子门生”。
所以倘若“考试”和“教育”全部下放,那么就会贴近唐代的“座主门生”制度,通过师承关系,形成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。
四)教育之道
从古文运动中,我们其实还可以发现另外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:因为位高权重的“通榜人”全部都是古文大师,所以举子们为了中举,要揣摩他们的意图,自然就会向古文方向靠拢。
这从另一个角度揭示了,教育最大的作用,根本就不是“教化民众”。
而是通过在天上吊下来一根巨大无比的胡萝卜,告诉你“读圣贤书,就有官做”。于是所有想做官的人,都争先恐后去爬那根胡萝卜。
所谓“朝为田舍郎,暮登天子堂”,画大饼政策向来是有效的。如果真能吃到大饼,当然人人都会衷心拥护“大饼体制”,谁还会挖空心思去造反呢?
这时候,官家只要把自己想要灌输给民众的知识,设置成“必考科目”就行了。
如果是官办的教育,那么内容和考试内容完全配套,是很容易的事情。柏拉图的理想国,就一定要实行官办的教育,目的在于统一思想。
但是如果事情退回到“学徒制”,这个系统就会彻底地溃散。
教育的目的,不再是为了“通过考试”,那么如果不想做官拿文凭,或不拿文凭也能过得好,就没有必要再去学习“规定的知识”。
老师可以自己选择,教授给学生的内容。
明代是“官家考试,私家授课”,书生一直有结社的传统,但起初不过是为了互相出题,一起揣摩命题人的意图。
结果时间久了,尚且闹出个“东林书院”。
如果干脆有人,连考试都不考了,新课纲通通丢到废纸堆里,专门开一个讲坛,就讲谋生的技能。
讲侍弄花草,烧陶炒茶,书法绘画,倒还罢了。
万一真有人讲起“心学”,“冬川豆”,专门咖啡磨坊,那场面可就太热闹了。
(我是军师,大祭酒,2018年10月15日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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