yevon_ou 发表于 2020-10-10 12:29:24

梅姐 #C19


梅姐 #C19


一)梅姐

在香港吃笋壳鱼。
都说香港百业萧条,但餐饮业至少还算可以。或许老城区的人,早已经买好房子,不用捱苦供楼,生活也还过得下去。

香港的地位,真的是大不如从前了。
中午吃的越南牛河粉,海港城只要HKD 68,折算成汇率之后,比北京的越南菜馆还便宜。
连续十几年,习惯了在HK消费降级的生活方式。恍惚间,突然有点不适应。

晚上去吃鱼,主食点了一份二面黄。
煎脆的二面黄,用勺子凿成八块。浇上鲍汁大虾,最好再放一点香醋,味道更佳。
见哥哥笨手笨脚的。旁边的服务员,接过铁勺,三下五除二,分了好几碗。

“唔该,例份浅少点”,我说道。
服务员迟疑了一下,给我多放了二份菜叶。
“那盅菜,同我盛范小碗啦”,
该死,哥哥的洋泾浜粤语,发到“碗”字,卷舌头永远都不标准。不得不切换到普通话。

没想到服务员却起了兴致。

    “大陆人啊,你们是哪里的”。

    “上海的。你也是啊,你哪里人”。

    “东三省的”。

    “吉林,吉林跑香港的比较多。辽宁较富,黑龙江人又太少”。

    “猜错啦,我是辽宁的”。

梅姐是辽宁人,孤身来香港已经25年。
据她说,90年代时,遭遇东北可怕的“大下岗”潮。于是一个人孤身去闯深圳。
在深圳,经人介绍,嫁了一个香港人。便获得了香港工作签证。入香港籍。
如今已经完全在香港定居,还生了一个孩子,上了高中。

你知道,我们水库狗仔队都是很贱的啦。接下来的问题,不用想也知道:

    “有没有在香港买房子”。

    “有没有衣锦还乡”。

    “有没有回老家沈阳炫耀”。

    “有没有到A8”

香港遍地黄金,1993年来香港的人,就和当年“出国美国”差不多。
亲戚朋友,是以无比羡慕的眼光,看着你一步登天。
当别人还在拿400~500固定月工资的时候,你的工资,已经到了HKD 10000港币。
港币还是1.07的。

梅姐苦笑着摇摇头。
“好什么好,和剧本编的完全不一样”。

餐饮业,工作强度极大。每天工作12个小时。
关键是,这12个小时,你得全部都踮脚站着。有时候还得站如松。
长此以往,对腰腿是极大的考验,脊椎也多受影响。

更糟糕的是:“工资”。
你猜工资有多少,这么辛苦,在香港有多少。
我们普遍都猜2~3W港币。毕竟也是25年的工龄。
全错哦,只有13000港币。而且还是HKD,折合RMB连¥11000都不到。
我感到眼前一阵发黑,那岂不是比沈阳的国企工人还不如。

梅姐说,她每天不舍得吃早餐。因为早餐要HKD20。吐槽港府涨价,地铁一天几十元。

租在香港三面靠墙的房间里。
来香港25年了,迄今也没有买房子。也没有考虑过买房子。

我们感到巨大的迷惘,你付出如此大的牺牲,背井离乡,来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。
嫁人生子,你得到些什么呢。
“有没有衣锦还乡,至少在最初的几年,回沈阳还是很值得炫耀的”。

回答说,衣锦还乡的次数也很少。
毕竟探亲的时候,就没有工薪收入。而机票的价格也很贵。
最初的几年,没存下什么钱。
现在再回去,连沈阳的房子也买不起了。


二)他乡

梅姐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。
我们曾经想发掘一个动人煽情的故事。
问到最后,却仅仅是一个粗手大脚的东北大妈。廿年也没有学好粤语,一辈子没爬出升阶的故事。

含泪结完2000港元账单后,我不禁在想,我们身边那些,1993年代“出国”的人,他们在美国混得怎样。
30年后,是否象梅姐一样,$13000美金的月薪,已经变得不那么大的数字,甚至不足以在中国同仁面前炫耀。

思绪无厘头再向外推延一下,今天来“京沪”打拼的年轻人呢,他们面临的命运将会怎样。

名义上,你会有非常高的工资。甚至高达40~50W元/年。
好比1993年的人们,看待“美国工资”,以为是高到不可想象的天文数字。
40~50W的年薪,同样足以让五六线县城里的同学小伙伴们,望尘莫及。

但是,HKD 10000/月,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“富人”。
在香港这座城市,哪怕你赚得多,可是物价也高啊。
吃顿饭几百元,买件衣服几千元,买套房子几百万元。

在“京沪”打拼的年轻人,40~50W年薪,到头来只剩下一套房子,一样存不下钱。

    你只是享受了略高一点的名牌商品品质。
    你只是拿一辈子积蓄,终身码农,换了一套西二旗的房子。
    如果你以ppp计算人生财富的话,“京沪”真的有比县城领先那么多么,我很怀疑。

    (ppp购买力平价)

有时候,我从噩梦中醒来。
“京沪”目前领先内地城市非常多,尤其是房价,无论怎样的老破小,也价值数百万。
这给了京沪人民一种“千万富翁”的幻觉。

可是我们知道,HK和内地的距离,是不断拉近的。
现在已沦为国内一线相差无几。无论是城市风貌,还是工薪收入,甚至不如中国人的消费大爷。
港人的浅薄优越感,仅剩残在于边境检查站,趾高气扬。

但是居安思危,举一反三,论ppp购买力,“京沪”其实并不领先成渝太多。人家的小日子,才叫舒服。
如果我们把时钟正方向,拨快未来30年。
未来30年,会不会上海也和重庆混得差不多?


三)结语

看我脸上阴晴不定,胡思乱想。

梅姐笑嘻嘻地塞给我一张烤乳猪券,并邀请我下次再来。

    “梅姐,移民香港,一无所获,你有没有后悔过”。

    “后悔啥,有啥好后悔的”

    “你们自己说说,广东功夫汤,花胶炖螺片,好喝不好喝”,

    “好喝,超级好喝”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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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“对呀,我来到这座城市,吃好,穿好,喜欢听粤剧大锣”。

    “俺们东北那旮旯,又下雪了,据说下了鹅毛大雪,举路不通”。

    “我就是喜欢南方的天气,温暖湿润,四季如春”。

    “每次来到深圳,我都好开心好开心。光这一点,就足够了”。

(yevon_ou@163.com,2018年1月26日子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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