借钱的人情世界 #2400

借钱的人情世界 #2400

Business is Business.

一）乡土社会

在中古时代，人类以种植业为主。
当时典型的社会，是一小片平原，或者山谷坝子，几百亩地，上百户人家。

一个村子，一百多人。里里外外都是亲戚，家长里短每一句窗下檐都知道。
血亲和宗祠成为了主要的纽带，财产权有时候分得不是太清晰。
每一次寡妇无子，族长都会把农地收回去。或者再分配。
每一个精英当官，都必须提携一大堆的族人宗亲安插。鸡犬升天的局面。

哪怕如1980年的上海浦东，“本地人”也保留着非常强的乡土习俗。
一个人富裕，通常要分很大一块给他的弟妹族人。被几十人的亲戚团啃光。所有人还都觉得天经地义。

而“血亲社会”的另一个反面，则是“Metropolitan”
国际性大都会，一般指500W人口起。

在大都会，无论纽约，伦敦，东京，北京，上海；一个显著的特征，就是人口大数字。
人太多了，多到了你无法每一人都认识。甚至也不可能靠邓巴数连接而认识。

如果每一天给你开uber，送快递，煎牛排的司机，保安，厨师，全部都是你不认识的人。
这个社会还如何运行。
那就只能靠“商业契约”。靠合同精神。

大都市必然不是一个“熟人社会”。不是一个靠关系，找帮忙的社会。
必然是建立在合同，契约，银行，保险，社交网络等等一系列现代文明上的产物。

不能适应商业文明的族群。注定淘汰。
无法融入现代都市。

二）借钱

借钱为什么这么难。借钱最难的一点，在于很多人的通行货币，并不是“利息”。而是“人情”。

他们不能把“借钱”，看作是存银行，买股票一样，很正常的一种商业行为。
他们总是把“借钱”和“人情”搅在一起。

稍微年长一点的人，肯定还有记忆。当1980年代，如果要恭喜你的“乔迁之喜”。往往是找亲戚朋友，单位里的同事。
膀大腰圆，十几个小伙子。
一起把你的大包小包扛到老公房五楼。

这些都是免费的，“不谈钱”。
然后主人照例要买一桌酒，请大家好吃好喝一顿。免不了敬烟道谢，“欠一个人情”。

而到了十年之后，这种现象已经彻底绝迹。
现在搬家，全部都是一个电话。请的“搬家公司”。

花点钱，花点费用。不要紧呀。一千元，二千元，三千元。
这些都不是问题。你本身摆酒请吃饭，也要费用。而且人的时间最宝贵。
现在你请专业的搬家公司，他们的服务更有保障。万一磕碰了你还可以索赔。
抬起头做大爷，而不是弯下腰做孙子。

这就是往来结算货币，由“人情”转变为“人民币”的一个典型例子。
这个趋势是不可逆的，而且也是符合道德的。“人情”真是比“人民币”贵得多的一样东西。

而在“私人借钱”领域。古老的旧有传统，仍未彻底消散。
对于很多人，尤其是很多内地来的移一代，中老年人，没经过上海的“西化”文明洗礼的。他们是完全无法理解“借钱收利息”。

他们的人际关系，逻辑伦理中，依然是；
1）我借你钱，是不图收利息的
2）你借我钱，也是不应该收利息的。
3）你借我钱，也是不应该收回本金的。

如图，这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。
因为1，必然有2，必然有3

水库有一句名言，叫做“享受不给钱，良心一定坏”。
免费的才是最贵的。所有不收利息的，必然带来一连串的不良后果。

你打开电视，看柏万青老娘舅。柏阿姨再三唠叨，“老举不脱手，脱手不老举”。
你翻翻微博，傅蔚刚包括冯学荣，都在呼吁“不要借钱”。

为什么，他们都是没有脱离“乡土文明”的人。
如果人与人的联系都被切断，任何合作都无法展开。
则你的力量，必然是大大受限制的。注定这一辈子很贫穷，整个社圈也不会富裕。

不适合工业文明的；
必然被炒房界淘汰。

三）利息

（插播一段）

一个小小技巧是，如果你问“老阿姨”借钱，你要尽量做到“按月付息”。
好比你问老阿姨借了500000，说好月息1%，折年息12%。
则你每个月汇给阿姨5000，其效果，要远远好于年底一次性汇560000。

因为我们这个年代，是一个疯狂的年代，是一个资产泡沫的年代。
上海人普遍住着几百万的房子，可是“工薪现金”收入却很低。往往只有几千元。为了每一年退休工资加120元，可以盘算议论好几个月。

这种情况下，如果你年底一次性汇560000元。虽然金额一样，诚意很好。但是你却变成了“资本性收入”。
钱不就是一个数字么。老阿姨接过一看，麻木没什么感觉。房子都是动辄涨数百万元的。

而你换个方式，你每个月付5000元给阿姨。
这样你就变成了“工薪性”收入。

老阿姨本来一个月收入只有8000元，日子过得苦巴巴的。你再汇给她5000，变成了13000元。生活质量顿时就有了质的飞跃。
老阿姨一看，很好很好，不错不错。

这就极大地鼓舞了债主的士气。也使得债主幸福感很高。
以后她有钱了还会借给你。小姐妹的钱还会主动介绍给你。大家都互赢好事。

“雕虫小术”。

四）利益

在《屌丝的伟大，和伟大的屌丝》[1]一文中，我们说道屌丝有二个特征；

1）无法精确地衡量风险与收益
2）妄想一步登天

屌丝们为什么一再坚持以“人情”结算。因为“金钱利息”，你再怎么算，始终是有一个上限。无非是几千几万元的数额。
而“人情”是模糊的概念，上不封顶。

我们举一个典型的例子。假设你买600W的房子。首付180W，加税加杂费200W。
你已经筹了150W，还缺50W。
剩下的最后50W，要等半年后发年终奖。或者喘口气，或者过六个月凑凑才有。

于是你去找屌丝借，问他借50W，借四个月周转。
屌丝会怎么说。屌丝的第一个反应是“不借”。

因为他无法“估算”其中的风险。你买套房子，房子在，首付在，你这个人也在。
但是屌丝还是无法估算其中风险。

屌丝半夜辗转反侧。越想越是心慌，越想越是恐怖。
人千万不能无知，无知到最后就是自己吓自己。什么不可思议的“最坏情况”都会想出来。

所以屌丝90%的反应是“不借”。
咱不趟这个浑水。为了避免心脏病发作，最好的办法是不借。哪怕他是你嫡亲的姑妈，舅父。

还有9%的人口呢。他们是“借”。
但是他们要价很高。妄想一步登天。

他们开口是“不和你计算利息”，你欠我一个人情即可。
可是实际呢。他们对于这笔“伍拾万元大冒险”，看得很重，希望抱个金娃娃回来。

你几乎把所有的事情都办完了。破限购，破限贷，找笋盘，找房票，筹措首付资金，板块分析，和中介斗智斗勇，整理贷款文件，反反复复跑交易中心…………
全部都齐了。就缺50W，而且这50W就缺四个月。

可是在屌丝的叙事版本中，他是完全另外一个故事。
“xxx呀，他三年前买的600W房子，现在涨价到了1200W”。
“其实当年是我帮他付首付的，1/3的钱是我出的”。
“xxx没良心呀。你看他提过么。看他提过恩人么。有记得恩人的情么……”
旁边无知听众听着掉眼泪，一起声讨好人。

那你要分多少？是不是要把600W->1200W的利润分你1/3 ？
你知不知道整个流程走下来，破限购，破限贷，造流水，拿到银行折扣，找笋盘，斗中介…………要先有理论指导，要再有正确战术。
这一路走过来，有多少不容易。你只是最微不足道一个小环节，怎么就成了1/3

GCD当年有句老话，“遍身罗绮者,不是养蚕人”。
发动工人斗群众时，说“房子是民工建的，却不是民工住的”。

可是你想，房子真的是民工建的么。
那么买土地，设计图纸，结构力学，七通一平，地铁交通，卫生防疫，广告宣传，税务会计，还有最最主要的资本家来承担风险。
这些事都是民工做的么？！

屌丝的心态，只看见他做的那一块。看不见别人的贡献，所以才会被TG忽悠。
完全没法合作，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。

回到我们最初的原点。50W元借四个月，应该付利息多少呢？
按照我们的行情，依“季度”计算的借款，一般业内在12%年息左右。
也就是每个月1%，四个月总利息大概20000元左右。您就只值二万。

还你2W，多谢帮助。
2W算少么，不算少。比银行利息高了好几倍。
2W算多么。不算多。至少和屌丝期望的“一步登天，分享1/3收益”是天差地远。

可是生活，不正是这样的么。
路要一步步走，钱要一笔笔赚。不可能投入50W，赚回20W。屌丝们要收拾好长期坚毅的精神，才能使他们最终走出泥坑。

我们渴望的是以商业眼光看待借贷
Business is Business
借一笔钱，借几个月，付利息，就这么简单。

人类从远古走来，向前迈入商业社会。谢谢

（yevon_ou@163.com，2016年8月30日朝）

[1]《屌丝的伟大，和伟大的屌丝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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